天色一点点亮起来,秦峫手中的兔子逐渐成型,他细细雕刻了兔毛的形状,最后一刀落下时,忍不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总算是雕好了。
他做这些东西一向不着急,本意就是为了打磨心性,若是着急便失了原本的意义,可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就是想尽快做好,尽快送到苏棠手里去,为此手上还添了几道伤。
好在这次雕的比以往顺利很多,让他的道歉终于有了点诚意。
虽然一宿没睡,可他并不觉得累,打了井水洗了把脸,就拿着兔子去了清苑。
到地方的时候苏棠正好打算出门,他连忙把人喊住,可见人看过来的时候却又忽然没了言语。
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把东西拿出来了,明明只是完成和苏棠的约定而已,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有些莫名的羞耻感,于是那么大个人就僵在了原地。
苏棠略有些茫然:“将军?”
秦峫回神,虽然仍旧觉得尴尬,可还是硬着头皮把兔子递了过去:“之前说好的,昨天终于做好了。”
苏棠一愣,这个约定她自然没有忘,当初提这个条件本就是为了和秦峫之间能多些拉扯,至于兔子什么时候收到,会不会收到,她其实都没有在意。
倒是没想到秦峫会选择这个时候送过来,莫非是昨天回来的路上随手买了来敷衍她的?
她仍旧接了过来,却不想竟看见了秦峫手上的伤,她微微一顿,心里很有些诧异,这竟然是秦峫亲自给她雕的?
就和苏玉卿那些扔去厨房当柴火烧的老虎一样,是他亲手雕的吗?
秦峫见她没言语,还以为她是嫌弃这木兔子粗糙,有些尴尬道:“回头我寻摸两颗合适的宝石装在眼睛上,你喜欢什么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,因为苏棠抓住他的手轻轻含进了嘴里。
秦峫活到这么大,头一回知道什么叫被雷电劈中了,只是这雷电并不凶悍,没劈得他神志尽失,倒是只剩了一股恰到好处的酥麻,爬虫一般游走全身。
他控制不住的一激灵,苏棠只当没有察觉,含了片刻便将秦峫的手拿了出来:“将军的手还疼吗?”
秦峫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指尖,下意识答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,又连忙否认了一句:“这种小伤口,不用理会。”
他将手抽回来背在了身后,可那股湿热的触感却始终挥之不去,他不得不找了个话题试图转移这份注意力:“你这是打算去哪?”
“老夫人刚才让人来传话,说若是我好一些了就过去一趟。”
“你这哪里好了?着什么急?”
秦峫的注意力果然如他所愿的被转移了,可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好起来,苏棠似乎从来没把自己这点伤当回事。
“老夫人特意让人传话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,反正妾闲着也是闲着,倒不如慢慢走过去。”
秦峫叹了口气,果然如此,那并不是他的错觉,苏棠真的是没把这伤当回事。
“我送你过去。”
他弯腰将人抱起来,苏棠顺从的抱住了他的脖子,但很快那双手就松开了,偷偷地去摩挲那只木兔子,眼底都是欣喜,看得出来她很喜欢。
熬了一宿的疲惫在那双发亮的眼睛中逐渐消散,秦峫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,看见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得到珍视和喜欢,对送东西的人来说,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。
不知道自己更用心雕琢的那些老虎,送到苏玉卿面前的时候,她会不会也有如苏棠一般的神情……
两人一路上并没有言语,可气氛却和昨晚截然不同,最根本的变化自然是在苏棠身上,她高兴便衬得秦峫也高兴了,于是这份沉默里便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秦老夫人敏锐地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同,满脸都是慈和的笑,却并没有拆穿,只将两人喊道跟前来坐着,很快就提起了喊苏棠来的目的。
“我那老嫂子,就是镇远侯府的老封君,最近起了心思要办什么赏花会,我这腿脚不利索,是去不了了,就想着让你替我去一趟。”
苏棠有些惊讶:“妾这样的身份怕是不合适……”
“没什么不合适的,都是自家人,到时候茂生也陪你去,就当是认认自家的亲戚也好。”
苏棠为难地看向秦峫:“将军,您看……”
“你喊他做什么?内宅的事哪轮得到爷们做主?你想不想去自己拿主意就是……”
说着她察觉到了不对劲:“都过门这么久了,怎么还喊将军?这多见外。”
苏棠微微一顿,原本看向秦峫的目光收了回来,却低下头没言语。
秦峫陡然想起自己和她在秦宅初相见时的冷硬态度,一时间既心虚又愧疚,苏棠那时候还只是个连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小姑娘,能开口喊他爷,想必是用了很大的勇气的,可换来的却是他那样不近人情的拒绝。
“祖母,一个称呼而已,叫什么都一样的。”
“能一样吗?这听着哪像一家人?”
秦老夫人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,转头看向苏棠的时候脸色瞬间慈和下来:“都是一家人了,该喊什么就喊什么,他要是敢说别的,你来告诉我,我替你收拾他。”
苏棠低低应了一声,见老夫人满意的扭头去喝茶,这才低声和秦峫解释:“将军放心,只是在老夫人面前装装样子,人前妾不会失礼的。”
秦峫没有言语,算是默认了,可心里却再次憋闷了起来,他好像又欺负了苏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