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棠一愣，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，怔怔看了好几眼才扶着桌面站起来，却迟迟没有开口。
“……抱歉。”
两人静默许久，最终还是秦峫打破了僵持，“我又失约了。”
苏棠从怔愣中回神，却并没有接茬，只是低下了头。
秦峫尴尬地走近两步：“你一直在等吗？”
苏棠搓了下手指才摇了摇头：“没有，刚好出来坐了坐。”
这次轮到秦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，苏棠这话说的太假了。
“将军怎么回来了？郑嬷嬷说你可能会住在苏家。”
苏棠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，除却开始那一眼，再没有看过来，秦峫感觉到了那股疏离，心里竟憋闷的有些难受。
“抱歉。”
他又道了一句歉，却没有为自己解释，他去之前的确想着要早去早回，但在见到苏玉卿的时候那想法就不自觉被忘记了，至于为什么会回来——
两个时辰前。
他一路疾驰到了苏家，等勒住马的时候，苏家众人已经候在了门前，苏老爷面上含笑，态度却比以往要高傲些，并没有主动寒暄，苏夫人倒是一如既往，瞧见他满脸都是慈爱，立刻迎了上来，目光却越过他的身体径直看向马背，瞧见上头空空如也的时候，眼底闪过了不敢置信。
“姨母，大妹妹今日可好些了？”
秦峫闷雷似的声音响起来，苏夫人这才收回目光，眉头却不自觉皱了一下，语气中倒是听不出异样来：“她身子还是那样，先前在苏家失礼之后她愧疚的很，整日哭，知道你今天来才打起精神来，说要亲自下厨，算是为你道歉。”
她说着话又不动声色的上上下下打量了秦峫好几眼，确定人真的是空着手来的之后，眼底闪过几分恼怒，这孩子怎么回事？怎么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？
秦峫却毫无所觉，还在惦记苏玉卿的身体：“大妹妹不必如此，我并不是这般小气的人……不然还是进去说吧。”
话音落下，苏夫人却迟迟没有回应，秦峫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脸色还有些不好看，当即便有些担心：“姨母，你怎么了？”
苏夫人被迫回神，连忙遮掩住了心里的情绪：“就是几日不见，总觉得你清瘦了些，进去谈吧，恰巧今日还有你姨丈的几位同僚来拜访，你们倒是能一块说说话。”
秦峫脚步瞬间顿住，苏老爷的同僚？那不就是朝廷官员？
他一个边关武将，若是和朝臣交往过密，那是要招货的，他在勾心斗角上不是朝中这些文臣的对手，所以始终记得一条原则，要做个孤臣，可是苏家却……
他蹙了下眉头：“我不好和京中官员有过多来往，今日来的是不巧了，不如改日再登门拜访吧。”
苏家夫妇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，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。
“这话是怎么说的？都是我的好友，不是外人，不必如此谨慎。”
苏老爷忙不迭劝了一句，他这种清闲没油水的差事，一向是想和人结交都没人理会的，今天好不容易因为平了参奏的事才有几个同僚来为他祝贺，岂能让秦峫走？
他虽然嘴硬，轻易不肯承认自己没本事，可面对同僚的热情他还是很清楚原因的，这定然是看秦峫的面子才会来的，这种时候若是秦峫转身就走，他的脸岂不是丢大发了？
所以今天秦峫无论如何都得进去。
他瞪了一眼苏夫人，催着她赶紧劝一句，苏夫人不敢违逆，可因着秦峫空手登门的事她本就不痛快，见他还不肯给苏老爷面子，心里越发不痛快，话虽然出口却带了几分埋怨：“我知道是我们苏家高攀了，你不愿意在人前与我们亲近，我们也都理解，和玉卿的婚事你要是实在不愿意……”
“姨母这是说的哪里话？秦峫怎么敢这么想？我对大妹妹素来是非卿不娶的。”
苏夫人充耳不闻，抓着帕子装模作样的抹眼泪，秦峫被她哭的烦躁，无奈之下还是答应了下来，“罢了，只吃饭，不喝酒。”
夫妻两人这才高兴起来，簇拥着秦峫进了门。
可进了门之后他才发现里头远不止几个同僚那么简单，甚至连几个王爷的心腹也在，这哪里是家宴，分明是鸿门宴啊。
他再次顿住脚步，苏老爷偷偷瞄了他一眼，见他脸色难看的厉害，心里也有些打鼓，可随即那股不安就变成了恼怒，这个天煞孤星，摆平一个御史明明那么简单，他昨天非要给自己摆架子，今天都进了门还要摆出这幅样子来……真是没教养。
可他不敢撕破脸，只能搬出苏玉卿来：“玉卿还在后厨给你做菜呢，看在她的面子上，多留片刻吧。”
提起苏玉卿，秦峫心里再不耐烦也还是忍了下来，只青着脸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。
可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，自然不会因为他的冷淡而退缩，话题时不时就扯到他身上来，他起初还能闭嘴装哑巴，可苏老爷却一再掺和，逼得他不得不开口搭话，脸色也因此越发难看。
好在晚宴很快就开了，只是有这么多外男在，苏玉卿显然不可能露面，只有两道她做的菜送了上来，就摆在秦峫面前，他埋头苦吃，完全不理会身边人的寒暄敬酒。
几个朝臣见他如此不给面子，只能朝苏老爷施压，他不得不抬手举起了酒杯：“秦将军，来喝一杯吧。”
秦峫脸色又是一沉，进门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？
只吃饭，不喝酒，苏老爷这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。
他冷冷看了过去，苏老爷动了动嘴唇，无声的说了句看在玉卿的面子上。
秦峫指尖一紧，又拿苏玉卿来做挡箭牌……他怒不可遏，可这到底是苏玉卿的生父，他不能不给面子。
他黑着脸仰头灌了一杯，却彻底坐不下去了：“你们慢用，我出去走走。”
他一走，苏老爷连忙遣了儿子出来陪着，唯恐他就这么走了，可这次他却是想多了，虽然秦峫被这一连串的事情闹得心情烦躁，可还是想见苏玉卿一面再走的。
只是他没想到走着走着会听见苏家下人的闲话。
